天花板。
我瞪着木板做的天花板,一阵冷风从右边的窗户吹了进来。我躺在一张床上。这是一张不怎么精致的床铺。躺在上面的我仍旧可以感受到些许粗糙的麻毯在背上摩擦的感觉。
窗外下着雪,不是很大的雪。
隙着一条缝的木板窗吐着寒气,缝隙外雪白的世界并不让人感受到寒冷,反而是多多少少感受到了温暖,不,更多的是一种温馨。我静静地观赏着悄悄飞舞的白雪,略微能够看得见远山黑色的树林。
我推开了木板窗,想看看更广阔的景色。巨大的雪原出现了,洁白、灰白、纯白的世界。
寒风开始止不住的往屋子里涌,抚过我的脸、擦过我的肩。我感受不到过多的寒冷。要说有的话,也许就是我细嫩的脸在受到了这股寒风的刺激之后稍稍的发了一下麻吧。
我痴痴地望着那由雪构成的雪白的世界,看见炊烟缓缓地从一栋栋房屋的烟囱上升起。时不时听见柴火崩裂的声音,时不时看见天上的鸟飞过,时不时嗅到一阵佳肴的飘香。于是我昏沉的头脑开始渐渐的清醒了过来,就像这清冷的风一般。
我也就渐渐的明白了过来,身体变得能够舒展了于是我伸了一个懒腰,随即便打了一个小小的冷战。
脑子清醒了过来也就可以开始思考一些事了。刚才貌似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即使刚刚从梦中醒来,但全身却是充满了疲惫感。为了使自己能够更好的清醒过来,我打算下床走一走。走一走,说不定就能够更加清醒一些了呢,再怎么说,也总比一直躺在这张床上好。但我似乎是受到了冷风的影响,便又打了一个冷颤。这样抖了几下,又清醒了许多。
我将脚伸下了床,一双洁白的小腿从这泛黄的被子里钻了出来。那是一对没有任何瑕疵的小腿,既光滑又纤细。随即是一条有些脏的裙子——连衣裙——从被子里显现了出来。原来我还穿着衣裳呀。身体开始立了起来,头也开始拖着那个金黄色的长发坐直了一些。坐正了的我还是稍微缓一缓吧,毕竟才从躺了许久的床上立起来。就这么想了一会儿,我开始准备站起来。
「啊。」
我不小心叫了出来,刚才还没有站稳身子,这便倒了下来。果然还是掌握不了平衡啊。
于是我便再次尝试着站起来,试了几次,终于成功了。
我迈着摇晃的步伐,吃力地支撑着我刚睡醒的身子。随着我迈开了步伐,视线也开始由那没有颜色的雪原,转换到这个木屋里面。
我所躺的床所在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以外,还有一个木柜,木柜不是很高。我开始走出了这个房间,推开了一个很古老的木门。
这便是客厅了。木头做的地板与木头做的天花板之间,放着一张由木头做的桌子,摆着四张有木头做的椅子。红砖砌成的壁炉里面,还残留着没有烧尽的炭灰,以及发红的木屑。桌子上摆着几块面包,还放着几只蜡烛。
现在是白天,蜡烛还没有被点亮。整个房间除了那个还没有燃尽的木屑以外,全凭着外界的阳光照亮。
我站在客厅稍稍停顿了一下,貌似这里并没有其他的人。
光脚踩在这还不算平滑的木地板上,继续朝着前方走去。那里有一扇门,貌似是这个屋子的大门。
推开了门,冷气开始朝着这个还算温暖的房间里冒。
我踏了出去,踩在了柔软的白雪上。棉花一般大的雪从天上悄悄地掉落了下来。
衣服果然还是穿得太薄了,能够感受到哈气时产生的白烟给人的凉意。嗯嗯,在哈气都能够产生白雾的天气里就只穿这么一个单薄的裙子什么的,的确还是有些过分了点。但我也并没有其他的衣物可供选择,醒了之后就是这么一身衣服了。但总的来说只要在神志清醒、意识存在的前提条件下也许就可以了,现在还不能够想太多。况且我现在还并没能够掌握到我身体的一切感受,就连脚被埋在了深深的雪里面也几乎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即使是光脚。
看来「红」说的都是真的,我的身体的确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我开始回想起了梦中的对话——一点也没有做梦一样的感觉的梦,不像梦一样的梦——
现实一般的梦。
我就这么一边思考着一边沿着屋子的一旁的脚印走了出去,这个脚印应该是这个屋子的主人留下来的,不过在这么大的雪中很快就会消失了吧。现在的我行动有些吃力,走的时候也依旧有些许颠簸不堪,但也无所谓了。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走出来,看雪?才从床上爬起来的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心思去欣赏雪原和雪花?但即使是一头雾水,我却依旧在行走着。
像磁石一样被吸引一般地走着。
一旁街道的人看我的表情十分惊讶,也许正在感叹着我在雪地里的着装吧,但也没有什么能够拦得住我向前的决心,我不会被阻止。有谁能够拦得住一个受本能控制时的人的行动?他们的嘴巴在张动着,肯定是在议论我的事情,议论一个孤零零的一个女子在这么一个冰天雪地里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的这样滑稽的场面。
貌似这几天是一个什么盛大的节日似的,家家户户都在忙着些什么,街道上挂着一些五彩斑斓的旗帆。挂旗帆的绳子上也积着雪,下方也都还垂挂着冰柱。原来这个地方是如此的寒冷,我却什么也感受不到。大梦初醒的我对于温度的感受也是在不能够这么的偏离常识啊,再怎么说也不会这么冷都感受不到吧。
我开始思考自己所处的境况,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也因此使得我的脑袋也随之开始跟着痛——果然不能思考太多——了起来,头脑开始变得昏沉,昏晕得厉害。简直可以说是脑袋要掉了,要坠落了。脑袋。
水。
坠落的脑袋望着脚下流淌的水,脚边淌着水的脚——脚周围的雪都化了。我回头看了过去,每一个我走过的地方都有着一个和我的脚的大小十分不符合的巨大脚印,脚印大的已经不是人能够踏出来的了。
再怎么说人的体温也不至于这么厉害吧!
我半感叹地惊奇道,对自己也多了更多的疑惑。但脑袋就是不能够思考得太多,只管接受即可。
接受、接受、接受、接受。
我面对着接受一切的目的,走向了前方?
前方?
前方是?
空白。
……
「看来,你又晕倒了啊。」
「哦,红啊!」
「哎呀哎呀,你怎么老是这样啊。我看见很多人类,但是像你这样的还是第一个。」
「是吗,『见过很多人类』什么的,说的跟你好有经验一样。」
「不不,我可是活了很久很久的哦。」
「胡说,明明是一个年轻的声音。这一点我还是听得出来的。」
「哎呀,你不相信就算了吧。」
「你再怎么说,这也只是你的一己之词而已。」
……
又听不见「红」的声音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老是这样,走的总是很突然。
……
但与之取代的,我又听见了其他人的声音。
「怎么昏倒在了广场上?」一个女人的声音,并不是很年轻。
「是隔壁家的索福特发现的。」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她是怎么行动的?」
「谁知道啊,我又没有看见。」
「我先去给她煮完粥好了。」
「好吧,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
那个女人走开了,看来真的去煮粥了。但是我并没有睁开双眼看见什么事物,只是在空白之中耐心地听着这一切,我还不能够控制我的手和我的身体。只能够接受耳朵传过来的声音,就连触觉也感受不到。视觉也只能够「看见」一片空白而已,和「红」交流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小妹妹?小妹妹,你还醒着么?」
我醒着的,但是他并不能够听见我「说」的话,我就只是单方面听见他说的而已。真是奇怪,我这个样子到底是算不算醒着的呢,看来我对自己的身体还是不够了解啊。以前是这样子的吗?
话说「以前」是指的什么?
嗯——我现在连自己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就是所谓的「记忆模糊」?我也不知道,只是听着「外面世界」的声音。
「不过,这个小妹妹还真是可爱呢,怎么会出现在这么寒冷天气里的雪原呢?」
雪原?
「亲爱的,煮的粥你要不要喝?如果你也要喝的话我就多煮一人分的粥。」
「嗯,既然妻子都这么说了,哪有男人会拒绝呢!」
「哎,就是煮了之后不知道那个小妹妹会不会醒来。」
「就是,算上前几天,这都睡了4天了。」
我原来睡了这么久啊。
「话说,要是她醒了,我们要不就……」
「不行!」女人的声音突然高亢了起来,「你怎么能够往这方面想呢,人家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又不一定是孤儿。再说了,看她的样子和一身的着装,再怎么看也都是一个不小的家庭的孩子。」
我听见了柴火崩裂的声音。
「但是……但是这么一个娇小的孩子又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么冷的冬天的雪原里呢?再说了,这个衣服虽然好,但也都很脏了。既然是一个不小的家庭,怎么会把衣服弄成这样子!」
「就算是这样……」
「我们总不能就一直这样下去吧,你看隔壁的麦里家……」
「……」
「哎,算了,就等她醒来吧。」
那个男人发出了一声无奈的长叹,稍加惋惜地这么说道。
「不过雪下得还真大啊。」
「听奥森妇人说今年的春天会来的很晚呢。」
「是吗,不过寒冬的话来年就可以大丰收了,这么想着也还是挺开心的。」
「但也不一定全都是好事吧。这样算起来播种的时间又会往后延迟了,搞不好收获的时候都没有成熟或者是颗粒不够饱满呢。」
「这么说起来也是,不过这都是明年的事了,现在还要着手马托祭(MalltoFestil)呢!」
「又来了,你老是这么乐观。」
「没法,这就是我的天性,我这个乐观劲儿都已经三十年了。」
「所以说……我才会爱上你啊。」很小声的声音。
……
我又睡着了,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
等我再次听见声音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了,在梦中的时间总是很混乱,有时候觉得做了一天的梦醒来之后却只发现睡了二十分钟。
~~音乐~~
「美丽的上天」
「赐予我们粮食与酒肉」
「当白色的妖精婉转于天地之间」
「便种下了明年金黄的一片」
「只待寒冷之时的一块火炭」
「只候炎热之时的一杯酒水」
「慷慨的上天」
「给予我们幸福与安康」
「让森林的野兽嫉妒」
「让远方的旅人渴望」
「子孙的笑脸」
「把您的丰功伟业赞扬」
「愿我们小小的镇上」
「将您的殷切希望流淌」
「我们的上天」
「接受我们的期望」
「回馈我们的愿望」
「我们是您忠诚的信仰」
~~音乐~~
歌声从窗外传了进来,看来我不仅能够听得见声音了,还可以睁开双眼。
外面一副火光暄明的景象,人们舞蹈的影子在雪原里跳跃着。在美妙的歌声中还混搭着木制酒杯碰撞时悦耳的醇厚声。天上本来雪白的花也被这火光染红了。
我不愿意在床上待着,难得能够醒来,再加上外面是一副如此幸福的画面。我想出去走走。
于是我便穿上了床边的鞋,不算很单薄,但是也不是什么厚厚的棉做的。身上的衣服也是,虽然已经不是最开始的连衣裙了,但是也不是什么特别厚的衣服。虽然我知道一个女孩子穿着这么一个随便的服饰就要到冰天雪地里面去走走是一件十分鲁莽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决定出去。
就和上次的情况是一样的,不知道那里来的这份决心。
我熟悉地找到了出屋子的门,看样子似乎并没有锁。于是我就来到了街上。
我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
前方就是一个广场了,那里就是人最多的地方。似乎整个镇子的人都在那里了。中间是一个高高架起的篝火,周围是热闹的人群。
围着篝火周围,是一圈跳舞的人。
跳舞圈的外面是随意摆放的桌子和椅子,桌子上面盛满了各种美味佳肴,而坐在椅子上的人都是十分开心地唱着歌聊着天,好几个男的在一起搂着肩喝着酒,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桌椅的外边是小孩在嬉戏,在雪地里奔跑着。再离篝火最近的几间屋子里,全是忙忙碌碌的人,似乎在不停地准备着各色菜式,以及各种酒水。即使每个人都是忙碌的,却满脸笑容,在享受着这一切。
我一个人站在阴暗的一边,看着这一切,也不禁感到温馨。总感觉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了。
这时,一个玩耍的男孩跑到了我的跟前,他比我还要小,冲着我笑道:
「姐姐,妈妈说马托祭的时候大家是在一起的,不能够一个人!」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就随便说了一句:「嗯。」
但那个小孩子二话不说地就把我拉进了人群之中。
「妈妈,这个姐姐一个人站在一边,我把她拉了进来。」
「哦,真乖,这是谁啊?」一旁的一位女士摸了摸他的头,随后就看向了我。
「欸,这是?」那位女士看了看我,似乎想起了什么。「这不是马尔科姆她们发现的孩子吗?」这应该是在说我吧,「怎么穿这么少的衣服就出来了,来,把这毯子给披上。」于是她给我披了一块毯子,的确暖和了些。
「小妹妹跟我来,别怕,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她牵着我的手,朝着那几间屋子拉了过去。
「马尔科姆太太,马尔科姆太太!」她朝着屋子里面吼了几声。
「来啦,来啦,什么事儿啊?」于是从屋子里忙碌的人群中钻出来一位年轻的女子。她一头金黄色秀丽的长发,扎着马尾辫。
「马尔科姆太太,你看。」她指了指我。
随后马尔科姆以一种十分惊喜的表情,快速地从屋子的台阶前跑了下来,一脚穿着木拖鞋扎进了雪里。
「你醒啦?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头疼吗?穿这么少的衣服冷不冷啊?」她抱着我的肩膀,问着一连串的问题,我就只能在这些问题中不停的点头、摇头。
「不好意思,是我太急了我们先进屋,之后再慢慢说。」她似乎明白了,突然停止了刚才的激动。「不好意思,麦里夫人,能不能再通知一下我家的那个笨蛋,叫他别疯了,回屋子里来。」
「嗯,明白了。」
最后她又面向我说道,「走吧,先进屋暖和暖和。」
他伸出了他的手,我便牵着她,于是他把我带到了我离开的那间屋子里。
他给了我一件很厚的衣服:「穿吧,这是我以前的衣服,我去给壁炉里添一点柴火。」
于是我便照做了。
「坐吧。」正在添柴的她指了指餐桌,我也照做了。
随后,她坐在了我的对面,看着我,有些严肃地说道: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名字?」
「对,名字,我叫吉琳·马尔科姆(GÿlionMåellcom)」
「我……」
名字,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什么来着。我开始检索我头脑里能够想到的事物,那些潜藏在梦中朦胧的记忆。
「露嘉(Ruga)」对,那个男人就是在梦中用这个名字呼唤的我。
「红(Ruga)?红色的红?」
「嗯,这就是我的名字。」
「那,你有没有姓呢?或者是中间名?」
中间名,姓?我似乎能够理解这个词语的意思,但是,却不能够回忆起有关我自己的姓与中间名的事情。总感觉,在哪里,在那个时间之中,模糊地听过这个疑问,这个「你的名字是什么?」的疑问。但是就像是浓雾中的人影一样,知道在哪里,却看不清。
「……」
「没关系,想不起来就算了。」
「阿茜昔,阿茜昔赛普亚戈达,露嘉·阿茜昔·赛普亚戈达。」
「RugaAcisseJhsaptiagœda?」
「嗯。」
「看来……」
「咚!」就在这时,门被撞开了,一阵凉风袭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从门外急匆匆地冲进屋,大吼到:「醒了?」听他的嗓门,看来是梦中的那个男人。他把门关上,直奔我坐的餐桌,还没来得及坐下,手一拍桌,「啪!」
「太好了,醒了就好!」
「你小点声,人家好歹还是一个小女孩子,哪经得起你这样嚷嚷!」
「我错了,我小点声,好吧。」他坐下了。
「对了,她的姓叫做赛普亚戈达。」
「赛普亚戈达?后山上的那个?」
「不清楚,不过应该就是了。」
「那岂不是……」
「对呀,所以就甭想了。」
「哎……」
「不过,为什么那个科学家的孩子会一个人躺在雪原里?」
「而且过了四天也没有人来找她,难不成……?」
「对,对对,多半是出事了!「
「嗯。」
即使他们的对话声音的确小了许多,但我还是隐约能够听到些内容。但是完全不明所以,貌似他们还认识「我家里」其他的人似的。
「那个……」我发声了。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和老公自说自话去了。」
「不,没什么。」他的大个子老公似乎没了刚进屋时的兴奋,一个人低着头思考着什么。
「那个,露嘉啊,是这样的。你的姓——赛普亚戈达——我们正好认识一位,就离这不远。看样子那个人就应该是你的父亲了。」
「父亲,我的父亲么?」
「嗯,你还记得他的样子么?」
「……我不记得了,我醒了之后,我感觉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其实说是不记得,但也还是记得一些的,比如在梦中所听见的他们的对话和红的事情。不过这样说是记得一些,但其实具体内容还是朦朦胧胧的。
「真的?」她丈夫惊喜地把身子立了起来。
「你给我好好坐着,安静点!」却又被他的妻子压下去了。「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嗯……怎么说呢?我感觉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似乎发生了很多的事,但醒来就不记得了。」
「看来你的确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明天马托祭就结束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一看你父亲。」
马托祭应该就是指刚才人们载歌载舞所庆祝的祭典吧。不过这样子看来我的确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对了,你现在饿吗?今天自从你醒的过来还没有吃东西。」
这么说回来我才发现自己的肚子竟然那么空,于是我便点头了。
「吃肉吗?」
「嗯。」
「那等等我。」她起身离开了座位,「老公好啦,继续去庆典那边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哦……那、那好。」他带着忧郁的眼神出门了。
那个男人走了以后屋子又清静了下来,只听见柴火发出的噼啪声以及屋外的歌舞声
我一个人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对着那煊煊火焰,似乎那么亲切,又那么陌生。是在梦中见过这样的景象吗?但我正在这么想的时候,突然一张脸从柴火堆深处探了出来,「啊!」我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吗?」马尔科姆太太匆忙地从厨房那边跑了出来。
「不没什么。」我总不能说从柴火里看出人脸来了吧。
「那好,马上汤就煮好了。」
「嗯。」于是她又回到厨房里去了。
当我再次将目光定在柴火里的时候,人脸便不在了,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汤煮好了。」一会儿后,她便把冒着烟的汤端了上来,里面有土豆、牛肉、蘑菇、芹菜一样的东西,似乎我都还认得。汤是乳白色的,看着似乎十分暖和,「来,和着面包一起吃。」她把桌子上盛满面包的篮子推了过来。
我点了点头,便从中拿出一块大小合适的面包,右手扳成一块一块,和着汤吃了下去。本来不是怎么强烈的饥饿感瞬间涌上了心头,手不由己的受着肚子的驱使,吃了一块又一块面包。
「吃慢点,锅里还剩的有。」说着,他也拿起了一块面包,「不过虽说是庆典,但我也一直在后面煮吃的,肚子也饿了呢。」我看了看她的脸,她就笑着看着我,「别看我丈夫那个样子,其实他有时候还是挺细心的。」
不知不觉的,碗里的汤已经喝完了。
「来,我给你再盛一碗。」
就这样,我大概喝了三碗汤。
当她把碗洗了之后,又坐在餐桌上。
「其实……」她开口了,「……算了,没什么。时间也不早了,虽然你才醒不久,但还是去洗个澡睡觉吧,刚才煮饭的时候我顺便把洗澡水也烧好了,去吧。」
「嗯。」
于是我脱了衣裳,进了澡堂。澡堂对于我来说是十分宽敞,底部是一块石板,四周是光滑的木头。我在澡堂里躺着,在与外边的寒风天壤地别的温暖的水中,放松地躺着。放松到了一定程度便开始松弛,开始静静地回想。一切对于我来说都太陌生了,无论是红也好,马尔科姆夫妇也好,全部都是陌生的事,陌生的人。但熟悉的事物,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唯一能够和过去联系起来的,便是梦里那模糊的场景。现在的我十分迷茫,找不着以前的记忆,又不知未来在何方。我好害怕!
我越是去想,感觉身体就越疲惫,后来我已经忘记我怎么从水中走出来的了。
「哟。」
他来了,我知道。
「红?」
「还认得我啊。」
「怎么可能不认得?」
「开玩笑的,只要我还在你的思维里,你就绝对会认得出我。」
「现在有必要开玩笑吗?」
「当然有必要,我看你刚才的样子,别那么沮丧好吧,也得考虑考虑住在你精神世界的我好吗?你的负面情绪可是会直接影响到我的诶。」
「真……真的吗?」
「你也不用结巴了吧。」
「不,对不起,没想到你也会……」
「好啦,骗你的啦,没有那么严重,就算真的有影响,你这些负面情绪也伤害不了我分毫的。」
「你……」
「其实我只是不想看你那么伤心而已。」
「……」不过被他这么一折腾,我似乎已经忘记了我之前的难过了。
「说是这样,但我们现在其实类似于一种命运共同体的状况吧。我目前是依附在你身上的『某种东西』,但终究还是离不开你的。」
「『某种东西』是指什么?」
「这个……我也说不清,应该就是『%&¥@%&*』吧。」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你可别乱说一通后糊弄过去!」
「乱说一通,糊弄过去?在你的意识中,我是乱说一通吗?这个『%&¥@%&*』?」
「啊,看吧,你又这样。」
「哦,哦!真是有趣!」
「什么呀!?」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情况吗?」
「嗯,当然记得。」
「我不是说过,『你只要能和我交流,这至少证明你活的至少四年』对吧。」
「好像……是这样的。」
「刚才的问题正在这里——是概念的空白。」
「概念的空白?」
「对,也就是说在你的意识里面,并没有我的意识中有关『那个』的概念,于是交流就失败了。」
「有点听不懂。」
「嗯……语言总知道吧?」
「这个当然知道。」
「『其他国家所用的语言和你的也许会有所不同』,这个总知道吧。」
「嗯。」
「那就好解释了,我刚才说的内容就好比是其他国家的东西,在你的国家的语言中并没有这样的东西,所以你才会听不懂。而我们刚才的交流障碍就不只是语言那么简单的了,而是一个人意识里面的概念不通。不是不同而是不通,明白吗?」
「也许……我明白了……吧,算了,你说多了也没有用,怎么办呢。」
「很简单,语言不通怎么办?」
「翻译。」
「没有其他人给你翻译呢?」
「那就只能自己去了吧。」
「对,你去学习就行了,不过我不能在这样的只有你我的意识世界里,而是你的现实世界中去学习、去认知。」
「为什么?」
「别忘了,我现在之所以能够存在,是依靠着你的意识,也就是说我是无法为你的意识增添新的概念的,因此你也就只能去现实世界学习更多的概念才行。」
「等我醒了之后,万一把这件事全部忘记了呢?」
「不会忘记的。我现在之所以只能在你的睡梦中和你进行交流,是因为我现在的『存在』还不够明确,如同火焰一般漂浮不定。所以当你的意识太过强烈的时候,我是无法主动和你交流的。但是一旦有机会,我能够和你主动交流,那么我一定会让你想起今天的事情。因为就算是建立在你的意识之上,我的大部分记忆还是能够储存起来的。」
「你说你无法主动向我交流,那么我可以向你主动交流咯。」
「对,但还是构不成交流,我只能够单方面的听取你的话而已。」
「那怎么才能和你交流的?」
「方法倒是有,但是。」
「但是?」
「现在时间不够了,我得回去了。」
「回到我的潜意识里面?」
「嗯,再见。」
……
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各种嘈杂的回响都消失了。我的思维世界似乎又再次变成了静如止水的状态。一切都是那么平和,一切都是那么安定,以至于让我产生了一种我已经死了的错觉。
「呀,好闲啊~」我的思维再次化作声音传入了我的脑中。
「为什么,我的思维空间会那么闲呀?果然是因为在睡觉,所以太舒适了么?」
「果然,我也只有在梦中才会没有那么累吧,心灵都感觉变得轻松了。」
「但是为什么呢,明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那么多的事?」
「我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话说在梦里还记得现实世界的事情才奇怪呢,梦境那不就是逃离现实世界的地方吗?」
「但,怎么会——」
……………………………………
「砰!」巨大的响声从窗户那边传了过来,应该是风将窗户给吹关上了吧。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本穿在身上的连衣裙换成了一件粗制亚麻棉衫。
脑袋依旧是迷迷糊糊的,头也有点晕。看来做了一个很了不起的梦呢。但,梦的内容又是什么呢?
我正要去回忆,头又痛了起来。
「哟,起来啦?」
「嗯。」马尔科姆……应该是叫做这个名字吧,吉琳·马尔科姆。她的头从一旁的门口探了过来,朝着床上的我道了一声早安。她身上穿着围裙,空气中飘扬着柴火的香气。应该是在做饭吧。
「出来吧,早饭马上就要做好了。」
「嗯。」
我把窗户打开,遒劲的冷风从窗外吹了过来。而外面的景色,依旧是那样地平和。但是我的身体,却已经禁不住这刺骨的寒风了。
于是,我又把窗户给关上。
来到了餐桌前,我坐下了。壁炉的火烧得正旺,整个房子都充满着温暖。现在能够听得见厨房里的工作声以及壁炉里面柴火发出的「噼啪」声。寒风的呼啸似乎化作了背景,给这么一个温暖的房间增添了一份奇异的寒冷。实在是太安静了。
似乎她的丈夫不在,我又悄悄萌生出了困意。
「不好意思久等了吧,饿了吗?」
「没不是很饿。」
「没关系,喝一点牛奶,吃点面包吧。」
「嗯。」
于是我又吃了起来。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很内敛的人,倒不是说其实有时很开朗。但不知为何,我对马尔科姆夫妇的态度却是十分的羞怯,连话都说得很少。果真还是因为太陌生了吧,陌生就如同一堵看不见的墙一般把我和他们分开,分成两个世界的人。开始呵护关照我的马尔科姆太太,也似乎有着什么芥蒂在其中,使我产生一种无法依赖和全部信任的感觉。但为什么我和「红」交流的时候——
「今天我带你回去吧,你的家。」
「我的家?」
「对,你的家。赛普亚戈达——」她的眼神中突然增加了许多的难以理解的情感,似乎看着深邃的远方,「其实,这并不是我们当地的姓。但是,你知道吗,我们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姓、这个人的名字。」,她说着,便坐了下来,背靠在椅子上,望着厨房前的窗外,一片雪原。「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头。
「看,那边。」
她看着我,手指着之前望向的雪原,
「那个森林里面有一座山丘,十多年前有一名叫做赛普亚戈达的人在那个山丘上建了一栋房子。」
「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在那里建一座房子,也并不知道那是谁。因为我们马托村已经是王国的边境了,在往那边走就是雪域。那里一切的一切都是停止的,大地被永恒的冰雪覆盖,没有人在那边居住。」
「而那个人,却愿意来到这么一个边境,这么一个距离雪域那么近的马托村定居。并且还是一个人住在森林的中央。」
「但后来不久,渐渐地有许多的人来到了我们的村子,说是从茵柯西雅(Iñcossia)王国来的人。我们很好奇,王国的人来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干什么。从他们的话中我们寻找到了答案:『赛普亚戈达先生住在这附近吗?』。」
「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有这个人,更不清楚这个名字。于是我们就只是摇摇头而已。大约过了一个月,之前频频来访的外地人就消失了。我们村子里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突然到来的王国的人究竟是干什么,更不知道那个口中所谓的『赛普亚戈达』究竟是谁。」
「只是后来,有村民发现在在村口的西边的路上有人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道:『赛普亚戈达实验室』,并且用一个箭头指向了那座山。同时,树林也沿着指示牌的方向出现了一条很宽的道路。于是,我们就知道山上住着一个叫做赛普亚戈达的人,并且后来还听说是什么研究领域的大人物。但至今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没有一个前去看个究竟。」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那里——那座森林。被我们称作『灾厄之地(Kataströfé,卡特丝罗法森林)』,没人敢去接近……」
「但是,那里却是我的家,也就是你要带我去往的地方。」
「是啊。」她看着窗外的卡特丝罗法森林,充满着惆怅。「没有办法,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吧,冰天雪地的。」
「……」
沉默,我沉默了。
不仅仅是对于我自己身世的扑朔迷离,更是因为她对于我的过分的哎。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才好,所以就只有沉默。
「那吃完饭就出发吧!」她突然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围裙,看着我手中拿着汤匙的样子,笑着说道。
雪,早早地停了。
踩在厚厚的积雪上,我能够听见「嗤」地一声从脚下传来,令人舒适。
四周十分地安静,没有一丝杂音。世界似乎都静止了,只留下白茫茫一片。
我们是在一声声早安的问候下离开村庄的,当村民们得知了我们要去往卡特丝罗法森林的时候都是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看着我。就这样,目送着我离开村子西边的门。
据马尔科姆太太说,那座山丘距离村庄并不是很远,除了村庄的西口走不了多远就会遇到一块路牌,上面写着「赛普亚戈达实验室」。
而现在方圆一里内都不见一个人影,就只有我同马尔科特太太两人在白茫茫的一片之中行走着。我口中哈出的气化成了一缕缕白雾,无声息地消失在空中,整个白色的世界只听得见两个人在雪原中寻找出了那划破寂静的「扑哧」声。
我的眼睫毛、帽子前沿的毛发以及我前端的头发上已经结起了冰晶,脸蛋也在寒风中变得通红。我身上的一身保暖厚绒衣和帽子,其实都是马尔科姆太太的,她在家中备了许多这样的绒衣,似乎全部都是从她丈夫捕获的猎物上扒下来的,还听说她丈夫是镇上捕猎的第一人。
就这样,自从出了村庄就再也没有过交谈的我和她,走过了这时不时有被冰雪所覆盖的马粪的路,来到了这个路牌的下方。正如马尔科姆太太所说,「赛普亚戈达实验室」这几个字静静地躺在路牌上。上面积着雪,深色的木头在雪原中十分显眼。
「这边!」她突然拉着我的手,那种温暖吓了我一大跳。似乎有什么殷红的场景从我的眼前掠过。那种寒冷到了极点便和温暖相交融的感触。
「哇!」我叫出了声。
「怎么了?」
「不,不……没、没什么。」我叫出声的瞬间她的手捏得更紧了,而我的手则是冒出来了许多的冷汗。我不想让她担心,至少从心底是这样认为的。
她似乎看出了我眼中一闪而过的惶恐,便轻轻地朝我靠近,将我搂在了她的怀中。
「别害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她的声音十分地温柔。
虽然我并不能理解他所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是「红」所说的那件事吗?反正,我听到了她的声音、感受到她的温暖之后,心中被方才那一刹那的殷红所激起的慌乱与不安总算是被吸走了似的,我平静了下来。
于是我们再次朝着道路的左边走了过去,牵着手,传递着寒风凛冽中唯一的温暖。
四周尽是高耸入云的松柏树,很难想象我们刚才还走在一望无尽的雪原。
透过树的缝隙看过去,森林里面十分地黑暗,似乎洁白的雪都无法将黑暗驱散似的。而森林就像是可以藏起了什么秘密一样,故意疏远着靠近这里的人。我不禁想起了它的名字——灾厄之地。
再看看这条被白雪铺得笔直的道路,似乎更像是一把刀,劈开了本应被树木遮挡的秘密。而森林中的某种东西似乎也就沿着这个豁口,悄悄地溜走了。「这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我心中暗自想到,「森林应该不会生气吧。」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小孩子的原因,对这种奇怪的事物感到很敏感一样。总觉得这个场景在某个童话故事里面听说过,是什么童话呢?
就这样,我们沿着刺入森林心脏的「针」,看着身后不知通往何处的脚印,前行者。
她的手十分温暖,我似乎能够通过她掌心的温暖去驱散从脚下传来的刺骨的寒气。她走的时候还可以放慢了脚步,让我走得并不是很吃力。而也就在这时,我才发现,开始上坡了。
沿着这条通往森林心脏的路,牵着她的手。一边看着冰冷的雪,一边感受着手心的温暖。于是就这样,路开始变得狭窄,泥地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木板,然后——
路,走到了尽头。
(四)
黑,一片漆黑!
我能够感受到她将我的眼睛给蒙住了。是的,手心的温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视野的黑暗。
「露嘉!」她叫住我的名字。声音十分洪亮地吼了出来,在整个森林之中回荡了许久才散去。她的声音是沙哑着的,那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战栗,我似乎也从中感受到了一种难受的感情。也许这也是小孩子比较敏感的原因吧,我感受到她在害怕!
「露嘉,你冷静地听我说。」她继续慌张地说着,「你眼前的画面对于你来说也许会带来很强的不适。我不想伤害你。我说,露嘉,我们回去了,好吗?」最后一个疑问似乎带着一些恳求,我听了之后十分地难受。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压着我。
「这里是哪里?」我带着试探性的语气问道。
「你的……你原来的——家。」她十分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语气中充满了躲闪。
「我不想回去。」不知怎么的,也许也是因为小孩的天性吧,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我拒绝了她。不过,仔细想想,更多的原因其实也可能是因为我对于「家」的好奇吧。那个被「红」提到的「爸爸」的住所,那个存在于朦胧与恍惚的记忆之中,一种听见名字都会有一股安心感的地方。
「我,想看一眼家的样子。那……是怎样的呢?」我心中有一些期待。
「露嘉!」她的声音更加地摇摆不定了,我很难想像出她的表情,但是我却能透过她的手感受到她心中激烈的情感,是痛苦吗?「这里已经不能够被称作家了,露嘉!」
「你……真的要看吗?」她的声音似乎述说着:「前面危险!」,又带着无奈。
「嗯!」我毫不犹豫地自信地答道。
「那……」
于是,她将双手渐渐地打开了——
黑。
漆黑。
炭黑。
煤黑。
说明黑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我眼前的一切似乎怎么也无法说明。
一堆凌乱的木炭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什么都没有,除了木炭。
所有的雪落在上面都化作了水,消失在空气中。
没有留下一丝的洁白。
在这个黑暗的森林之中,在这灰蒙蒙的天空之下。我用我最亮丽的眼睛,看着这毫无生机的木炭。煤炭。
「这是……家吗?」我充满着疑惑。
是吗,这就是家吗?这就是所谓的家吗?那种听着就能够感受到温暖的「家」吗?为什么我只能够感受到冰冷呢?似乎这黑乎乎的炭比周围洁白的雪还要冰冷。明明,壁炉中的炭是那样的温暖。
「不……」她带着哭腔说道,不,呐喊道:「不是!」一声呐喊之后紧接着的却是一声小得不能够再小的细语,和着一滴滴泪水一样流了出来:「这……不是家。」
然后,她如同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一样跪了下去,跪在这冰冷的雪上,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任凭眼泪从自己的脸颊上划过,落入银白的地面,化作一小滩水。
「这……不是家……啊,露嘉。」因为哭泣而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句话。
「爸……爸?」我在好奇为什么她要如此伤心的同时,看着这灰烬,不知为什么吐出了这两个字。
似乎从我的心底之中冒出了什么东西一样,这两个字也从我的喉咙之中冒了出来。
「爸爸?」
我伸出了双手,朝着废墟抓了过去。好像有一个人的手也在我的眼前,喊着我的名字一般。
但是我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只有空空的寒冷。
「爸爸!」
我似乎心底有什么东西消失了一样,十分不安地喊着这两个字。
「爸爸!」
我似乎看见了红色的火焰从这黑炭之中冒出,如同今早看见的壁炉中温暖的火焰。
「爸爸!」
我朝着前面走了几步,继续挥舞着空空的双手。
「爸爸!」
伴随着她的哭声,森林中回荡着我口中喊出的这两个字。
也不知为什么,我的脸颊突然感受到了温暖。双眼的寒冷似乎瞬间消失了一般,一股暖流从中流出,然后在我的下巴那里化成最冰的冰凉。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哭泣?为什么我会朝着这一片漆黑的废墟挥舞着双手?
「露嘉!」跪下的她朝着我呐喊着,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为什么她要喊着我的名字?为什么她要为我流泪?
「露嘉!」撕心裂肺的呐喊使得最后的一声「啊」已经只剩下干呕。
「我们回家,回家!这——」
「不是家!」
最后的三声不停地在这空阔的废墟上荡漾,在这幽静的森林之中回荡。
我的父亲在哪里,当时的我并不知道;空气中弥漫着焦油的气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四周散落着家具燃烧后的残骸,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她的泪水在下一个春天会化作生命的雨露,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黑炭的中央有一个被业火燃烧殆尽的狰狞的白骨,当时的我也并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吉琳·马尔科姆,也就是我后来的母亲——口中所说的我原来的家,那充满欢笑、充斥着幸福的「家」,永远地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
后来,我被马尔科姆夫妇收养了,成为了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同时也过着十分幸福美好的生活。村子的人们都对我十分友好,马托祭的歌声也十分悦耳。
每年秋天收获的麦子堆在午后发着甜美的味道,每年冬天砍的薪柴时时散发着森林的气息;每年春天融雪凝成的山泉甘甜可口,每年夏天采集的浆果做成的果酱和秋天收获的麦子做的面包最配。
迪卡·马尔科姆[1]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我抱起来,亲吻我的双脸,然后我只需说一句:「欢迎回家~爸爸!」即可;吉琳马尔科姆每天做完饭的时候我也总会守在她身旁,嗅着锅中令人垂涎欲滴的饭菜问着「还没好呀」。每次迪卡出去捕猎回来总会给邻居家分一些,而邻居做了什么没事也会给我们家分一些。是的,「家」,这个读着就有种幸福的词语现在总是被我挂在口边,而幸福也同时陪伴着我。
那之后我也在健康地成长,那件事也渐渐地被其他琐碎的事情所占据。之前的记忆也似乎下不起来了,那就忘了吧。
还有就是,很久都没有做过那个奇幻的梦了,那就算了吧。
我很幸福。
——————————
[1]迪卡·马尔科姆(DycarMåellcom),吉琳·马尔科姆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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